任凭岁月滔天

[青葱]微光

526训527训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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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黑暗中
化作一颗火种
想为你
点亮整片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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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光》上篇


01

冲田站在晨光熹微的白日中,半眯着眼盯住两米开外树梢上摇摇欲坠的一片叶,整个人倦的像只没睡醒的猫。土方着一身黑色和服站在他右前方,身形像往常一样挺得笔直非常,从他这里可以看见男人漆黑的发梢搭在裸露出来的一点白皙的皮肤上,没了真选组的制服撑样子,像是比半个月前还瘦了点。

大清早就被叫起来集合,他困的眼皮都不想睁开。况且比起这个,更让人烦躁的是对面还在做冗长训话的一桥喜喜门下武将,藤田一。男人阴冷着声线,颁布新将军上任例行规定的声音忽远忽近。

“训话为什么没有按时到。”

“真选组已经解散为什么还穿着制服。”

“之前战役他受重伤才刚调养得差不多,所以早上稍微耽搁了。”

“队服稍后换下,我会看好他。”

他垂着脑袋佯装是个聋子,惹人厌的问话全部都由土方代为回答。男人不卑不亢,面无表情,尊礼守节的与旧日跟着近藤向上级汇报工作没有任何区别。

 

终于念到近藤勋名字的时候,冲田睁开了一双暗红的眼。

“跟着你们那个已经是废物的老大已经没有前途了。”藤田睥着眼睛语气玩味,嘴角似笑非笑,“幕府将你们统一分配已经是最大的仁慈,最好都看明白局势,不要做愚蠢的事情。”

男人特意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停顿,阴翳的眼光环视过庭院中的每一个队士,”别像他一样丢了自己的小命。“

冲田的右手已经下意识搭在了刀柄上。

 

好像背后长眼睛一样,土方就在这一瞬间回头看了他一眼。

说不上是鬼副长举着局中法度时凶巴巴的样子,说不上是沾染着血色的狠厉,甚至比不过他觊觎一瓶蛋黄酱时有力量。稀松平常的一眼,灰蓝的眸子瞥了片刻就转了回去。


然而冲田僵在原地,没能再动一寸。

脚步生了根,身体木然一片,硬生生在刀柄上放凉了指尖。

他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了一点悲恸,是十年来从未见过的土方十四郎。

 

晚上站了满满一屋子人吵吵嚷嚷要去闯幕府,他靠在人群后面默不作声,视线一直轻飘飘搭在土方身上。冲田总悟是真选组最锐利的一把剑,如果土方现在让他用命杀出一条血路,他不会犹豫一秒。

然而黑发男人默不作声靠在门框旁边,任由队员一声迭一声叫着副长。

“他说过,这样也要活下去。“隔了半晌,他用很清冷的声音开口说,”即使真选组这个组织消失了,即使被逼做一些有名无实的差事四分五散,你们每个人还是要以真选组的身份做自己能做的事,近藤老大他,这么说过吧。”


冲田心里骤然像堵了一块铅。

“即使要跨过近藤老大的尸体吗?土方先生,值得吗?”他猝然直起身子问。

男人一直没抬起头看他,叼着烟垂下眼皮只留给他一个黑色的刘海,这张死气沉沉的脸让他无所适从,只得继续用按捺住情绪波动的声音追问:“即使看着近藤老大被杀,也要继续侍奉着这个腐朽不堪的幕府,这种事情有意义吗?我不要这样。”说到一半已经带上了恨意,越过人群直直站在了他斜对面,“保护不了将军,若是连自己的大将都保护不了的话,就已经不是什么武士了,不过是个窝囊废!——”

 

“随你吧。”

土方毫不犹豫地回答,把他剩下的话通通堵在嗓子中,哽得说不出一个字,只得生生咽下去。浸在夜色中背着月光的脸色晦暗不清,冲田隐约看见他灰蓝色的瞳仁里噙着莹亮的光,表情近乎称得上是柔软。

“如果这是你们想要的真选组的话,我不会阻止。鬼之副长也好,局中法度也好,这些现在都没有了。做你们想做的事吧,不管会是一条怎样的路。”

“你们是真选组。”

男人到最后也没看他一眼,转身向屋外走的时候冲田伸出一只手,拦住了想冲上去追土方的队员。

 “队长……”


他半张着嘴巴,满腔的话不知道怎么说的时候,反而能笑出来了。

“也随他吧。”

 

02

天上落着一点小雨,他双手插在兜里鬼魂一样游荡在黑压压的街上。这种时候单独外出并不明智,幕府也好攘夷乱党也好,不知道多少人想为他们量身定做死亡意外。当然他不担心土方,那个人还不想死。他不想死的时候,没人动得了他。


“总一郎君,有时候还是不要太固执比较好。”

躲开一众队员往外溜的时候,撞见了大摇大摆从正门出来的坂田银时。男人刚才沉默着看了全程他和土方不对付,现在反倒挂着一双死鱼眼漫不经心地劝他,“要去哪呀,要不要阿银我陪你走一路。有的人又倔又蠢又不会变通,最好不要学那种榜样。这种时候带你去喝杯酒,嗯?”


“旦那,是总悟。”他睁着一双又大又圆的红眼睛纠正他,显得特别纯良无辜。


面前的银发天然卷脸上还贴着膏药,拄着拐杖惨兮兮,没正经的笑容倒是没什么变化。不过冲田现在看着这张脸,满眼浮现的都是白日他走过来说对不起时的神情。

 坂田银时错哪了,坂田银时哪也没错,他没必要为近藤老大被带走说对不起,也没必要现在还故作轻松的来照看他,本来这一场变故就不该有万事屋的事。

但是这个人比土方活的自由的多,他有时看着他,会禁不住想,土方混蛋如果有这样少钻一点牛角尖的性格,也就不会那么糟糕了。

 

然而这种好意,他现在丝毫不想接受就是了。

冲田忽然低下头,闷声闷气短促地笑了一下,低低地说:“别管了,你让我自己出去吧。”

 

03

他淋着雨专门捡了最偏僻的小路走,乖顺的浅栗色头发湿答答贴在两鬓上,如果忽视掉腰间别着的刀,就像个放学晚归的普通少年。他本来也该是这样的年纪,找喜欢的女孩拍拖压马路,同好友争棒冰带吸口的那一段。

冲田终于等到小巷拐角凑来三五成群的浪人时,心情近乎是松了一口气似的欢愉。似乎不是幕府强劲的杀手而只是闻风而来的攘夷志士。不过没关系,什么都好,只要能让他发泄掉满心满肺要将人逼疯的压抑。


威胁的话都没容得对方说两句,菊一文字直接出了鞘,刀锋划破夜空映出一道刺痛人眼的光。领头的浪人举刀冲上来,他单手捏住对方手腕送倒在地,手刀狠狠劈在了后脖颈上。身后有人钳住他的脖子想要向后拖,被他用皮鞋踩上了草鞋裸露在外的脚趾,在空气中迸出骨节碎裂的声音。

架不住人多,几个来回间脸上挨了一拳,鼻孔酸酸涩涩淌出温热的鲜血,顺着清秀的下颚流淌得蜿蜒曲折。冲田满不在意抬手抹了一把,右手紧紧攥着菊一文字的刀柄。


“我已经没有归身的组织也没有警察证了。丢掉全部身份,只是个杀人魔罢了。”

他哑着嗓子说,心里甚至有一点解脱,“直接跳过牢狱,让我送你们去十八层地狱吧。忘掉义务和职务,在我兴趣全开的状态下……”

话音落下之时他压低身形,拖着刀又一次冲进了人群。一身鬼魅刀法是源于当年武州跟随着热情憨实的男人在道场里恣意挥洒汗水,是江户真选组的训练室中,边骂着土方混蛋边由着他一次次矫姿,训话,十年如一日地练习基本功。

 

战场上每一个瞬间都不能犹豫,队友倒下了也不可以回头。所以别仗着你天赋不错就疏于训练,要把命绑在刀锋上的人,一个破绽都不许有。


这样骂着他,被他讨厌着,随时恭候他偷走他的蛋黄酱剪碎他的蛋黄酱内裤在他看蛋黄酱广告的时候残忍地换台。然而每一次他加训到深夜,土方就陪他对练到深夜。每次违反局中法度被罚这样那样的苦力活,回到屋子都会发现特例留给他的饭团。


迎面砍来刀锋,他随着身体的应激反应轻松格挡住,脚下一套路数,三步就转身闪到了对方身后——说起原理相当简单的动作,当初却被土方逼迫练习好久,直到他熟练到可以做出下意识反应。

冲田接下来顺理成章反手将菊一文字横在敌人脖子前,冰凉的刀锋压出一道血痕,只要轻轻一划,就会迸出鲜红的液体。


他是真选组副长亲手磨砺出来的最锋锐的剑。


“随你吧。”

这种瞬间想到的却只有这三个字。

他脑子里嗡地一声,维持着这个姿势顿住没动,下一秒肩膀一阵剧痛,背后袭来的浪人一刀砍上来卡进肩胛骨。

战场上不准多想,他多想了。生死瞬间不许犹豫,他犹豫了。土方没让做的他都做了,冲田红着眼眶嗤笑出声,收敛心绪一脚踹开了刚才身前的人。他最终还是没杀人,耗费了很多时间七零八落打的躺了一地伤者。

身上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口,翻着皮肉渗出血,一个人都没杀。

 

大口喘着气也消抹不掉喉咙中的血腥味儿,冲田缓步找到一个墙角跌坐下去缓力气的时候,终于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这样不痛快。

心里拧成一团的不适感是因为现在他真的变成了被抛下的那一个,他被土方扔下了。这和分开执行任务和长达几个月的出差性质不一样,这一次无论从表面还是内里,他都被土方彻底推到了一边。他不认同土方的隐忍,土方就不再劝阻他的任性,他们本来就有着不同的想法不同的意志,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然而当这种区别被抽丝剥茧褪掉外壳赤裸裸摆在他眼前时,冲田还是很不争气的难过了。


当初怂恿万事屋去破坏地下武斗场,土方嘴上说着别做笨蛋,最后还是来给他收了尾。奉命保护禽夜的时候,也说着”瞳孔都扩散了啊“,按住了他想要拔刀的手。

一次一次的无理取闹和几乎过分的任性,通通源于他的确清楚那个男人的底线和到底多么纵容。然而,这一次他不再关心他是不是要闯祸,一眼都没有看他,一句叮嘱也没有留下。这一次他不会再嚷着混蛋总悟这不许那不许来给他收拾残局,这一次他动手要杀人的时候,只能换来痛彻心扉的伤口。不担心他一时冲动去扮演明早晨报的大江户连环杀人狂,也不担心是不是傻到单枪匹马杀进喜喜房间。


他是真的不管他了。


冲田仰着头微张开眼睛,望向没有星辰一片苍茫的夜空,雨水混着血水淌进嘴巴里,苦得他一咧嘴。


真狡猾啊,看到鬼摆出那副表情,真的,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

下篇

 

01

土方正站在万事屋的厨房里想弄个炒饭,鸡蛋搅好了放在碗里,点了火等油热。切胡萝卜的时候走了神,一刀切上了手指间,血“呲”地冒出来滴落在案板上,他看着猩红的颜色有些发愣,那颜色红的极像某个臭小子的眼睛。

他已有一阵没见到冲田了,这在近几年简直无法想像。他们从武州认识开始就像绑定装备一样形影不离,虽然凑到一起就要吵架,可是谁也没有因为这样就真的避开对方。这种常态已经习惯到了每一次他们闹得屯所鸡犬不宁,近藤老大反而会哈哈大笑感慨说,关系真好啊。

土方将流血的手指放在嘴里吮吸,心道不知他一个人都在做什么,住在了哪里,有没有饿到肚子,惦念的他自己都开始觉得难为情。想念无孔不入蚀进五脏六腑,压得他喘口气都是满心满肺的沉。可是他知道既然已经推开了他,就没有必要再找回来。比起世故老成,冲田还能做个更纯粹的人,比起留在幕府守着真选组的一点希望忍气吞声,他倒宁愿他干脆利落地反了。

做什么都好,这世界天大地大,总有那孩子的容身之处。

至于他,他还要做近藤手下在幕府势力范围中的最后一张底牌,哪怕通过这种方式只有一线生机,他也不能放弃。

 

神乐闻到焦味探头看厨房的时候,就看到黑发男人立在锅前发呆,里面的油连着调味的葱花焦的都快炸了。

“喂蛋黄酱!”她津着鼻子叫他,对方还在不知道想着什么没有反应,微低着头的背影看起来有些落寞。神乐没办法,三步并作两步跳过去边拍了他后脑勺边关了火。

土方这才忽然惊醒似的回过神,手忙脚乱帮着开窗通风。

“想找就去找,再这样万事屋都要让你炸了。”少女毫不婉转打出直球,问得土方心里一抽。

他手指无意识摩擦着窗框不知道怎么回答,隔了几秒放轻了声音地说:“找了能怎么样,五天后一起劫法场吗,白费近藤老大的一番苦心。”

“别说你自己不想去。”神乐喀嚓喀嚓刷锅里的残骸,眼看炒饭泡汤了,索性抱着一盆米饭开始浇生鸡蛋,“还有,不是五天后,是四天后了,小银昨晚可是为了你们能自由行动替你揍了喜喜进了监狱。你还欠万事屋一个天然卷。”

“……我会想办法保他出来的。”土方松松攥了攥拳头向女孩许诺,压住心底的无力感。

嘴上说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实际上,他也已经快要到极限了。

难以控制怒火和冲动,恨不得大干一场了结一切。可是如果他都沉不住气,那么真选组全员必定都会追随他疯狂到底。在这种微妙的局势下,落得全灭也并不只是一句戏言。 

“我只知道。”身后的少女没有戳破自身难保的前副长何谈保释犯人这种事实,绕到他面前说,“如果没有了小银,我和阿八都不会再开心了。”

“所以如果小银有事,劝阻阿八不要救他这种话,我根本说不出口,因为我的心情也是一样的。如果对于真选组来说,失去大猩猩是比死亡更让人害怕的事,那为什么还要犹豫。明明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心情,你却打着‘为你们好’这种理由来揽下一切罪责,这真是太自私了。”

 

土方听的晃了神,想起从前冲田搞出绑架闹剧来骗他的时候,也半真不假的说了差不多的话。那时候忙着摆一脸凶相发火,都忘了听七分调侃之外的三分心意。现在搁在心里细想,竟记得的字字清晰,绞的他心里一疼。

 

他想要保护冲田的心情,和冲田厌恶变成负担的心情,大约是一样强烈的。

 

02

政局更替,江户变了天。然而高层再风起云涌,也不会影响到平民的日常生活。街上熙熙攘攘人潮拥挤,土方漫无目带着刀扮演他有名无实的小捕快。巡了一阵街才发现自己又下意识在向屯所的方向走,发现这一点的瞬间,心里骤然蜂拥而至了大片的凄惶感,脚下踩了无数遍再熟悉不过的路,现如今只有他一个人走。

他扭头就要折回去的时候,被旁边丸子店老板叫住了名字,对方眯着眼睛冲他笑了笑,招手唤他过去,在桌上摆了一盘他常点的种类。

“我……今天就不吃了。”土方有些无措,走过去礼节性地低了低头致谢。

老板不置可否,把另一边的蛋黄酱推到了他面前:“请用。”

他抿着嘴唇呆愣了几秒,没再多说什么,垂下眼睛开始挤蛋黄酱。大口咬了满嘴的丸子,味道熟悉又让人怀念。

“土方先生。”老板笑眯眯给他又加了两串,“现在每天听不到冲田先生嚷着他请客你埋单,这里还真是清静的有些不习惯。”

就一句话,说得他差点眼眶一红。

 

“两位总是吵来吵去,不过看得出来,感情是真的好啊。看着总在一起的两个人,就会禁不住让人觉得,这世上还有不会改变的事情。”

 

土方低着头看不见表情,鼓着半边腮帮嚼得认真过头。他消灭掉了半瓶蛋黄酱,咽下最后一口丸子之后,舔舔嘴唇站了起来,重新换回了一副冷淡的模样。

心里太波澜,就只能虚张声势到用冷面掩饰了。

 

掏出钱要付款时,老板摆摆手没有收,眼里带着一点和蔼的通透,“当做请你啦,毕竟前些天,冲田先生嚷着‘真是难为你们忍受着丸子变成狗粮’这种话,给店里赞助了两箱蛋黄酱呢。”

 

03

他终于还是开始一条条街寻着那只栗色的脑袋。恍惚间如同还是旧日例行巡街,他咬牙切齿去揪翘班偷懒的无良队长。这会儿正是正午日头最毒辣的时段,汗水淌下来迷了眼,只得半眯着用袖口拭干。他抬手遮住额头望着并不算蓝的天,终于认命地往屯所走。

其实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冲田这时候会窝在什么地方,瞎忙了这么久,难说是怕面对他还是在等着说服自己改变主意。然而到了这种地步,他还是没能压下想见到他的心情。


那就见吧。

 

他在屯所后身的树荫下面不出意料地看见了冲田,少年双手交叉在脑袋后面充当枕头,可能是睡着了,叼着的草秆搭在了嘴角边。菊一文字没有离身,刀柄松松搁在了他摊开的右手掌心上。

来的路上还满心焦躁,现在看见他完好无损地在这睡午觉,反而安了心。土方抬腿走过去,在距离他十步左右时停住脚步。冲田果不其然身体微微僵了一下,已经意识到有人接近,几秒之后,又松懈了下来。


这个微小的变化看得土方心里骤然一软,他长叹一口气径直走到他身边,背对着他躺了下来。

“回来吧,就算不接受幕府分配,也别和大家分开。”

 

隔了很久也没有回音,土方耐下心继续说:“我知道你醒了。”

背后本打算装睡到底的人这才从鼻腔中泄出了一声轻蔑的嗤笑,似是转动身子看向了他。

“土方先生,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讨厌啊。”冲田拖着没有起伏的声调,“自顾自的让我随便,又自顾自的让我回来。以为这个地球姓土方吗。”


“你就在介意这个么。”男人反问。

“我就?”冲田挑了个上扬的尾音,“饶了我吧土方先生,我拜托你——”他目光灼灼盯住黑发男人弯曲的后脖颈,说的一字一顿,“放过我。”

拜托你不要再自作主张逞英雄,以为一己之力就能搞定所有人的喜怒哀乐。拜托你不要再决定别人的人生,平时看起来精明得很,关键时刻却蠢的只知道牺牲自己。

他受够了。


然而这话说出口,就变成了另一种意味。

土方听的喉咙一堵,胸腔里像溢满了亟待决堤的洪水,再张张嘴就要泛滥了。他深吸一口气缓了好久,只哑着嗓子说了三个字,那你滚。

说完他就开始后悔,狠劲闭了闭眼睛。

他被气的不轻,可他还能让他滚哪去,又能忍心让他去哪。冲田就是逃家逃到火星了,他也得追过去找到他。

身后没了动静,萦绕在耳边的只剩下了知了间歇的聒噪声。隔了一会,听见了衣料摩擦草尖的悉索。土方认命地低叹一口气,心下想着如果冲田起身就走,那他就干脆别要什么狗屁脸面,逮住他道歉好了。然而预期的状况没有发生,冲田转过身子,往过蹭了蹭。

而后,把额头轻轻地,抵在了他后背一小块凸起的脊梁骨上。

 

小孩贴着他,语气混着水音儿。

“我们,还能去哪儿呀。”

 

04

已经忘了是何时睡着的,土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近些日子他一直都没能睡个好觉,这个下午反倒露天贴地的睡了个实实成成。不知道是因为太累了,还是因为身边躺着让人安心的人。

然而他伸出一只手探向左手边的时候,已经空无一人了。土方盯着漫天没有一丝星光的漆黑夜空,抬起胳膊挡在了眼睛上。

走了也好,其实他根本就没想好把他带在身边之后要怎么办,只是心里一直抱着不管怎样两个人先要在一块的念头,冒冒失失地跑来找了他。

已经是老大不小的成年人了,离别或欢聚都是家常便饭,束缚了那孩子那么久,你还要怎么样呢。土方一遍一遍说给自己听,胸腔却还是剧烈地起伏起来。难过的感觉一浪一浪涌上心头,哽得他几乎要窒息。

就是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人应景地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向这边走了过来。就像冲田能闭着眼分辨出土方的脚步声一样,土方在听到声音的一瞬间整个人‘噌’地翻身坐了起来,瞪着眼睛看踏着夜色靠近的栗发少年,已经顾不得掩饰惊喜的表情了。

 

“哎呀哎呀土方先生,我真是太操劳了。”

冲田张圆了一张嘴巴用惯常的慵懒声调冲他抱怨,抡足了劲儿把手里的包裹砸到了土方头上。

“你干嘛去了。”男人恢复了老样子,皱起眉头把包裹拆开,他的副长制服摊开在面前。

“你就去……拿这个了……”心底不可抑止地软了一片。

“不是你说我们是真选组的吗。”

土方哑了一会,指尖无意识地攥住了制服的一点布料。虽然这时候他说他仍旧不赞成穿着制服招摇过市这种话听起来绝对很煞风景,但还是狠下心准备开口。

然而还未待出声,冲田已经接过了话头。

“我知道你也没想好后天怎么办,不过,两个人在一起总能想出办法来。”

少年别过了头,不给他看表情。


一把剑再锐利,也要有一双坚实的手握紧它。

他愿意做他的剑。

 

“还拿了这个。”小孩随后补充说。

土方灵敏地接住了半空中丢过来的烟盒。

他盯着熟悉的物件,忽然抿起嘴角释然地笑了,整个人忽然安下心,紧绷的身体都抽空力道松懈了下来。

他们的未来还很渺茫,但似乎也并非看不到尽头。熟悉的人跟在身边,就好像什么都不是事儿了。

轻磕了几下盒底,他准备抽这些天来久违的第一根烟,叼到嘴里的时候才发现身上并没有打火机。未及抬头,冲田已经握着他的蛋黄酱打火机伸到了眼前。

 

上次打完架才刚轻信了这样的恶作剧被烧了一脸,以为他蠢到信第二次吗。土方心下乐呵呵地想,头却一如既往凑到了火机前。

——其实就算明知道会被耍,一次再一次掉进同样的坑,他仍然愿意毫无保留的相信他。

 

土方已经做好了烧焦眉毛再追着揍他的准备。然而唇边咔哒一声轻响,火机冒出了微弱但温热的一簇火苗。

暖黄色的光亮透过夜色打在他的脸上,映出了噙在嘴角的一抹笑。

 

土方叼着烟稍低下头,手掌在火机周围拢成了一个罩形。

也许他还什么都做不到,但最起码——

在点着烟之前,不能让这一点微光,熄灭了。



————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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