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岁月滔天

[狡朱]无路之路

Fireworks in water.That’s how I’m burning as a fighter.

水中的火焰,那就是我们作为战士燃烧的方式。                                                                                                                                        

第一章 味道

 

夜色如洗,渗着几个隐约不清的星。稀薄的月光透过窗子打在实木桌子上,也不过是浅一点的颜色。

少女靠在椅背上点了根烟,并不吸,只夹在指间把玩,任由烟雾氤氲在空气中划出朦胧的形状。她怔怔看了一阵,然后把它插在了烟灰缸里,像在上香祭奠。

真是蠢毙了。

抬手漫无目的揉乱了一头短发,常守朱哀叹一声,整个人蜷缩在椅子里把下巴埋进双膝,只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养成了一经思考就必须要嗅到烟味的习惯,大脑只有沉浸在雾气缭绕中才能顺利地理清思路。简直像是上了瘾的毒品一样,在他人看来会头昏脑胀的二手烟,在她这里竟然成了比什么良药都灵的清醒剂。

 

也不能说是,不知什么时候吧。

总归是自从狡啮慎也离开后,烟就成了她的属性之一。

Kougami Shinya.

她轻声咕哝了一遍这几个音阶,舌尖熟悉的震感让她手足无措。在心底叫嚣了万遍的名字如今念出声音,却是瞬间就消散在了空气中,得不到一点回应。

 

专业课700高分毕业,领导一系,有能力与西伯尔对话,也因手中权能足够,所以拥有一定自由。她如今并不弱,知道自己有多大的抗压能力和决断能力,然而她依然想念当年被耍得团团转,有着一张慌乱脸庞的自己。

那时总有那个黑色的身形站在她前方,手把手带她认清世界,教给她新的思考方式,让她看见截然不同的人生。而最终,信念相悖,她没能阻止他。

与其说是分道扬镳,倒不如说是从来没有在一起过。

坚持在体制内的她,和心甘情愿成为制裁者的他。

在狡啮慎也的心中,常守朱应得尊重,应得一句抱歉,但归根结底,他并不会为了她的意愿而改变自己的意志。

即使一成不变的昨日就这样持续下去的话。

我和你,也哪里都去不了啊。狡啮先生。

 

力道适中的敲门声,没有很吵也不至于听不到。

少女回过神。

“门没锁。”她扭头喊了一声,顺便把双腿从椅子上放下去,换上一个正经的坐姿。

“常守监视官,你要的报表。”

走进来的男人不急不缓回身关上门。

她并不擅长整理屋子,各式各样的杂物乱糟糟散落各地,门口的男人以审视的目光环视一周,暗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一式两份,都在这里。”

边走边从公文包中拎出一只档案袋,修长的手指捏住一角,送到少女面前。

“真是麻烦你了,这么晚了我临时想看……”

男人挑眉:“并不,难得可以凭借‘监视官需要档案’这个理由单独外出。”

她一撇嘴:“宜野座先生还真是……让人想道谢都无从下手。”

 

不管变迁多大,总归在这个一丝不苟的男人面前会有种自己是新人监视官的错觉,常守朱无可奈何,接过档案袋撂在一旁。

他的视线也就随着档案袋移至桌上,不动声色扫过了还散着白色烟雾的烟灰缸。那里面林林总总许多小烟头,一时间仿佛看见某个黑发男人从前的办公桌。

他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开口问:“真搞不懂你,要你戒掉烟死活都不肯。这么依赖却又不自己吸,每次都搞得像奇怪的仪式现场。”

“别调侃我啊,说得像是心理不健康的青春期少女一样。”她没脾气,傻乎乎一笑,顺手端起烟灰缸,把里面的残骸倒进垃圾箱,“只是喜欢味道嘛,吸起来就变呛了。”

男人不置可否,垂下眸子放弃掉这个话题。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你慢慢看。”

“路上小心。”

“知道了。”

他并不停留,转身干净利落推门走人。熟稔得不需要一句客套,分明没认识几年,却由于共同经历的变故太多,反倒成了惺惺相惜的同伴。

然而就算这样熟悉,也还是不能完全理解自己心中所想。

为什么如此依赖烟的味道也不自己吸么。

因为,如果开始吸烟,那么她需要的就仅仅是烟,而不是,身上有着香烟味道的那个人了。

 

第二章 狩猎

 

01

“宫本勋,编号PSY-A0543,心理指数299,没有直接证据判定当事人虐待学生,但被校方以影响恶劣为由辞退。不公待遇导致无差别报复行为,心理指数达到致命执行范围后,好转为可麻醉执行范围,当场执行。”

“杉井和野,编号PSY-A1067,心理指数273,银行抢劫案当事人,作案前被监控设备探知,心理指数符合可麻醉执行范围,当场执行。”

娇俏但并不软糯的少女嗓音停顿下来,霜月美佳放下手中的事件报告,负气似地看了一眼仍旧面色如常翻着手中副本的常守朱。

“前辈,实在是不能理解你为什么每次都要对可致命执行的犯人采取额外行动,就算是一时间降到了299,可仍旧是曾经突破界限的存在。这样简直是钻西伯尔的空隙,是对隐患的姑息。”

安静了几秒钟,常守朱转过身来抬头直视她,并没有恼。眼中这个炸毛的少女年轻而尖锐,比起当年的自己更锋芒毕露。

“西伯尔是道具而不是神喻,以个人意志利用西伯尔,从而交换一个可改良的犯人,我并不认为错了。”她温和笑笑,阻止了仍旧不服气的少女发话,“当然,毫无疑问应该遵守西伯尔,299同样被西伯尔承认,这是事实。”

对方眼神执拗,反驳她:“前辈这是照顾罪犯,分明他采取了无差别打击报复这么过分的行为。”

“所以这就涉及到了是否产生后果的问题……”常守朱叹了口气,“宫本犯罪未遂。”

西伯尔完全以心理指数判定个人价值,多少忽略了实际意义。

“霜月监视官,槙岛圣护案中我有一名牺牲的执行官。”她斟酌了一下开口说,“他从小就被西伯尔判定为潜在犯,而在他看来,与其一辈子被限制自由,还不如作为执行官活过一生。他认为西伯尔是个笑话,但他同样觉得无差别爆恐的罪犯更是个笑话。所以,实质上他最终用生命维护了西伯尔系统。”

常守朱无意识转动手中的笔,胸口隐隐闷痛。世界上有太多事情就算醉酒,就算经过时间洗礼,也仍旧鲜明的像昨天才发生过。然而她已经不是喜怒哀乐形于色的小姑娘,所有表情都早沉淀成了面无表情。

“调皮捣蛋、乐观、喜欢甜食、永远兴致勃勃。任谁都不会觉得他像是个潜在犯。有时我甚至会想,是不是西伯尔完美地掌握了那家伙适合执行官一职的心理特点,所以才将他认定为潜在犯。”

叹息似的一句话,她并不深入去谈这些,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少女的肩膀:“监视官,我并不想动摇你的理念,也不会做出违反规定的事情,希望你可以理解。”

对方微微抖了一下肩膀,避开她的手,仍然是抗拒的姿势,但表情终究是缓和下来。

常守朱无所谓地笑笑,重新把桌上的副本拿起来,向手掌上拍了两下说道:“回归正题,代号1067的杉井和野是怎么回事,一系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接收到被西伯尔判定为适合执行官一职的潜在犯了。”

世界轮回,周而复始。一切被提前默认了,一切也就被可耻地原谅了。

她站在原地,被报告中罪犯的个人资料吸引住——照片上的男人黑发赤瞳,眼神简直如同看见猎物的,野兽。

 

02

“你喜欢里希特的画。”

用的是肯定句,少女靠在玻璃门旁已经站了有一会儿,一直在看禁闭室中认真完成架上绘画的男人的背影。没有自然光,没有石膏像,他举着调色板不急不缓,笔触非常果断。

男人听到声音,并没有回头。

“监视官也会对消磨时光的技能感兴趣么。”

“从前有案子涉及过相关知识。”她下意识说。

“是吗?”男人这一次饶有兴趣扭过头,赤红的瞳孔带着狡黠,“我可不知道因为案件摄取知识,就能从我的半成品中看出风格。”

常守朱噎了一下,瘪瘪嘴小声回答他:“从前一系的执行官空闲时间也总作画……找他谈天的时候会给我讲相关的东西,听多了就……”

说到一半,她倏地住了口,对于自己竟然向初次见面的潜在犯认真解释而感到非常惊讶。清了嗓子让自己站直,换上了一本正经的语气和脸色:“杉井先生,你的心理指数已经超过了健康范围,现在只能在这里限制活动接受治疗。”

她如同往常一样在这里顿了一下。通常犯人听到这儿总会有些过激反应,需要一点时间消化处境。然而对面的男人并没有任何动静,坦白而安静地看着她。

她反而成了窘迫的那一个。

“……这是一种情况,另一种情况就是选择成为国安局的执行官,可以获得在局中自由活动的权限。当然,也相应要配合监视官处理案件,由监视官陪同外出。”

常守朱陆续把常规条款讲完,盯住他的双眼:“根据西伯尔系统的判断,你是成为执行官的合适人选。”

个人资料照片上的那双眼睛凶猛而锐利,她刚看到的那个瞬间,甚至以为看见了狡啮慎也。抱着既期待又忐忑的心情来到禁闭室,她不知道她到底是盼望那个男人通过各种途径回来,还是盼望他能自在地过完一生。

然而,这种心情此时已经削减大半了。

因为面前这个人,也的的确确,不是他。

那个人M字刘海,不会露出额头,那个人的头发更翘一点,没有这么短促,那个人有一双锐利的烟蓝色瞳孔,而不是赤红的。最重要的,这个叫做杉井和野的男人,同他照片上的眼神简直判若两人。面前的红瞳温和而平淡,带着沉静的力量,根本不是,狡啮慎也该有的眼神。

然而气场实在太像,常守朱忍不住多问一句:“杉井先生,你本人和照片上的尖锐感还真是完全不搭调。”

男人挑眉:“面对看起来更可爱的监视官,自然尖锐不起来吧。”

常守朱无力地揉了揉太阳穴。

竟然说出这样的回答,是狡啮先生的话,那她甘愿去给宜野座先生擦眼镜。

杉井和野好笑地看着自我挣扎的少女,挥挥手中的调色板吸引过来她的注意力:“监视官,对于刚才让我做执行官的提议,我没有异议。”

常守朱顿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一张小嘴无意识地张开了一半:“没有异议?”

无论是弥生小姐还是秀星,就算是征陆大叔这样豁达的人,都没能这么果断地决定成为执行官。她原本以为完成劝说会是一项晓情讲理的持久战,没想到对方秒秒钟就给出了回应。

“是啊,没异议,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她瞪大着一双眼睛,“啊,不,我是想说,你为什么想要做执行官?”

男人叹了口气:“是你告诉我执行官好过没有自由的潜在犯的吧。”

常守朱再一次吃瘪。

男人转过身去,用画笔匀了两下稍有些凝固的颜料,又叹了一口气:“监视官,现在禁闭室仍然没有安装监控系统吧。”

“诶?没有。”

“我发现很多事情如果不身处其中的话,就根本没办法做。你这样理解就行了。”

少女愣在原地。

冰冷的机械灯光,画板上却是非常抽象的绘画。看多了超写实主义的登峰造极,反而认不出后期的灵气迸发。

她为什么放下能杀了槙岛圣护的头盔,为什么明明知道西伯尔的真相还没有揭穿它,为什么觉得汇集罪犯大脑的系统非常恶心,但依旧坚持留在体制内。

因为只有拥有一定权力,才能拥有一定自由。如果她不留在体制内,那么她根本,什么都改变不了,也什么都保护不了。

而这个男人分明是抢劫未遂被带来这里,却直白地告诉她,因为很多事情不身处其中就无法做。

常守朱后退了小半步,一只手背在身后抵住门框让自己好好地站稳:“狡,狡啮先生。”

她满脑子都是这个名字,想不出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一个人会跑来跟她讲那些话。

声音都是抖的,真是太蠢了,她的思维当机蓝屏,完全无法在此情此景维持冷静而富有经验的一系领导者形象。

男人叹了第三遍气,转过身来用一双红瞳直视进少女琥珀色的眼睛,意外的温暖而纵容:“常守监视官,我叫做杉井和野,被你们称作代号A1067。”

 

初次见面的时候,把她当作猎物审视,当天就被貌似纯良的小姑娘果断一枪送上了病床。最后一次见面,还是被枪指着。她成长的速度快得惊人,搞得他禁不住要感慨“再可爱一点就好了”。

如今再见面,果然更可爱了。

黑发男人看着一脸震惊又怀疑的少女,别开脑袋,没让她看见自己促狭的轻笑。

不是曾经被评价为把上司耍得团团转的不良下属么。

那么,这样也不坏吧,继续让你团团转一下。


第三章 审判日 


当一些事在秩序内,就一定有一些事在失控。

疾驰到心理指数大面积上涨的犯罪现场,常守朱一言不发看着面前的红色。

并不是尸体,并不是毫无生气的面庞,并不是扭曲的躯干。

——只有暗淡的红。

像是饱蘸颜料的毛笔用大力按在惨白的纸上,留下一滩浓重不规整的污渍。

她越过捂住嘴巴面色惊恐的霜月美佳,缓缓蹲下来将手伸向了那片红色。


“常守。”

短促的声音,宜野迅速偏过头冲她喊了句。她也就顿住回看了他一眼,男人的眼神格外凌厉,又带着高度难以置信的震惊,因而显得格外不镇定。

她回过头继续将手按在了地面上,掌心触到湿热的粘稠液体,感受着它们一点一点渗过指缝,将整只手掌包裹其中。


透明人什么的,你会相信么。

再有1年我就能调离国安局,平安喜乐度过下半生。


常守朱收回沾染着青柳璃彩鲜血的手,近乎小心地握成了一个并不紧、但却实在的拳头。似乎在担当这份工作之后,她一直在学会一件事。

就是克制。

克制自己放弃干掉槙岛圣护,克制自己不要曝光西伯尔系统。

她像当年面对着西伯尔终端躬着腰站起来那样慢慢站了起来,走到霜月面前,摊开满是血渍的右手。

“我并不想说程序的对错,只想告诉你,我们的每一个决定背后都背负着这样的颜色。”

所以想让自己干干净净地存活在这样的制度中,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顺从就可以摆脱心理负担,是不可能的。


她酒量一直很好,和她一直能保持心理指数良好一样让人匪夷所思。一只修长的手拍了拍她垮着的肩膀,递上一杯热乎乎的茶水。

“又喝不醉,放弃借酒消愁吧,监视官。”

杉井和野的脸隐在酒吧忽明忽暗的灯光中,红色的瞳孔泛着幽幽的光。

常守朱早就换下了正装,此时随便点了一套常服穿在身上,头发这阵子没有修剪,略略有点长。这使得她整个人的气场柔和下来,更像是大街上再正常不过的一个小姑娘。

她叹了口气,起身跟着他走出了嘈杂的屋子。

已是初冬的季节,夜里的气温尤其寒冷,她冲着僵掉的手指呵了一口气,用探究的目光看了看身旁仍没有开车门意思的执行官。

对方和她对视一眼,突兀地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跑了起来。

“……喂!”

被拽得一趔趄,然后只得全神贯注赶上男人的步伐以免摔倒,常守朱边大叫着边大口喘着气,冰凉的空气肆无忌惮灌进胸腔,她感觉整个人都心跳急剧加速,血脉偾张起来。

城市五光十色的霓虹穿过晦暗的夜幕汇集成斑驳陆离的天空,人们看不见漫天的繁星。科技飞速发达,人工智能取代人类开始处理常规事项,当一切道具都演变得像是人类本身的时候,不知不觉已经分不清究竟是人类运用了道具,还是道具成全了人类。


一直跑到高架在江上的铁路天桥上,杉井和野停下来松开手,让少女整个人趴在栏杆上要死要活地喘着气调整呼吸。他的体力经过长年自虐式的锻炼因而并不觉得怎么疲惫,但仍然血液加速,精神很兴奋。顺手想摸只烟,触到烟盒的瞬才想到自己现在正顶着一张陌生的脸,再掏出一样牌子的烟盒未免也伪装的太不敬业了。

想了想,啪地拍了一下狼狈少女的后脑勺,看着对方瘪着嘴巴一脸控诉地扭过头。

“监视官,借用下你的烟。”

“……什么?”

“灵敏的猎犬的鼻子。”

他指指自己。

常守朱一脸不情愿,掏出了外衣兜里的烟盒丢给他,果然是和自己原来一模一样的牌子。

从在禁闭室答应做执行官之后,依旧如往常一样分派到一系跟在她手底下做事。最开始感觉到她大清早带着一阵熟悉的气息晃来晃去的时候,他也不是不惊讶。从来没见她吸烟,但却实实在在是携着烟的味道。再想想,大概不是每晚都和抽同样牌子的男人滚床单,就是自己点着做了诡异的香薰材料。

——当然,他拒绝认同第一种情况。

“监视官,跑步机和奔跑在大街上绝对是两种感觉。”男人磕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却没再要打火机。

好不容易呼吸平稳下来了的少女不置可否,自觉拿出打火机递了过去。他没接,咬了咬烟尾,又夹在了双指之间。

“吸二手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他盯着她看。

“我从前的同伴非常热衷这个牌子的香烟。”常守朱意外地坦白,额前碎发被天桥上猛烈的风吹得四散飞舞,“他影响我很多思路,也教我很多办案方式,后来因为某些理念不合,没能留住他。现在他大概是在异国某个地方自在地活着吧。”

她伸手捏过他手中的烟摆弄着说:“从前很讨厌那个人没有礼貌的在女士面前吸烟,结果现在反而变得没有烟味就不擅长思考。”

少女的面色克制、冷静,情绪被完好地收敛在琥珀色瞳孔中,不露一丝怯懦和犹疑。饮酒加上奔跑使得她面色泛着潮红,在夜幕下显得异常娇妍。

“身处的职位越来越高,所做的抉择就会引发越来越大的后果。因为软弱而害别人丧命,因为优柔寡断而错失了最好的行动时机。我看到现在的霜月监视官,就好像看见当年更加惊慌失措的自己。并不是自诩多么经验丰富,但只是在一次一次背负中变得更坚定了。”

她讲话的语气很平和,看着天桥下波光粼粼的江面,视线放空到了很远的地方。

“我刚刚说到的同伴,狡啮慎也,他曾经在一次事件失利之后告诉我,不要一味自责给自己安加罪名,但要知道的的确确也是我们的错,因为如果能早点破案,早点抓获罪犯,那么就不会发生下一次事故。后来我慢慢明白,沉沦悲伤真得不能做任何事,只有把每一次错误和孽债都变成向前走的动力,才能对得起那些牺牲了的人。所以,狡啮执行官的离开,宜野座先生的心理指数增高,陆叔和秀星的死,青柳监视官的死……“

这样列举,被牺牲的存在还真是多啊。她自嘲一笑。

“这些,我统统都不会再想,也统统都会背负在身上。现在在这个地方向前走的,早就不是我自己一个人了。”

她的成长让他无时无刻都在惊奇,这是这个女孩最让人惊叹的地方——无论遭遇多大的打击,无论被否定多少次,她的眼中都能在下一秒迸发出璀璨的焰火,重新燃起希望。

他也不是不骄傲。 


转过身和她一起看着远处虚拟世界包裹下真实的万家灯火,他注意到她已经收拾好了情绪,站得笔直。

沉默了一阵,少女长长舒出一口气,抬手狠劲蓄力,猛地把手里的烟盒连同打火机都丢了出去。

男人“喂!”了一声,下意识心疼地伸手去捞,没接住。眼睁睁看着它们划成一道弧线落进水里。

“还能抽呢!”瞪着眼睛,双手抓狂地在半空中摊开。

少女狡黠一笑,伸手拍了一下他的手:“我的东西,我总有处置权的吧。”

“杉井先生,从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你非常像我的那位同伴。从各方面来说。然而,唯有一点一直让我难以说服自己。就是你的眼神。”

她微微歪着头,看着他干练的黑色碎发和棱角分明的面庞。像是在凝视他,又像是在看别的什么东西。

“那个男人的眼神危险而且凶猛,丝毫不带留恋,做事完全不留余地,无时无刻都带着送命的觉悟。和你的,完全不一样啊。”

面前的红瞳温暖而安宁。

“我不会再自己点那些烟,也不会再质疑你的身份。这也是最后一次提及我的前执行官。如果不抛下他给我的牵绊,那么我依旧哪儿也去不了,什么都做不到。这一次,我要按照我的信念,完成我要做的事了。”


他微微眯着眼,叹了口气。

眼神的变化是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事情。从前很凶猛,而现在变了么,变到最熟悉的监视官都难以相信是同一个人。至于为什么。

——这一次不是破坏而是想守护。

如果人总有一天会死去,然后被遗忘掉的话,那现在就只相信确信之物吧。


天桥另一端传来剧烈轰鸣,铁轨上驶来飞速的火车,闪烁着的警示灯和鸣笛声划破静谧的空气直冲云霄。杉井和野上前一步拎起常守朱的卫衣帽子盖在了她头上,另一只手扶住少女消瘦的肩膀,侧身挡住了火车行驶牵扯来的大风。

“这次和你一起。”

火车呼啸而过,低沉的嗓音一瞬间就飘散在空气中,消失不见。


×


到这里来,

让我触碰你亲吻你,

更加混乱也没有关系。

如果人总有一天会死去,

然后被遗忘掉的话,

那现在就只相信确信之物吧。

You will never walk al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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