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凭岁月滔天

[银魂/银神]如果可以拥抱

*神乐银时双夜兔设定/HE/清水/从相遇到相悦/银神Only/星海坊主友情客串

 

 

 

1、
暗无天日的幽深小巷只浸着一点稀薄的星光。神乐躬身将自己埋在巨大的斗篷下,靠着墙默不作声用牙齿撕下一条衣布。左臂上是一道快要凝结成血痂的伤口,她吃痛皱着眉头,用布条随便绑了绑,忍住几欲泄出的闷哼声。

 

追着哥哥的行踪一路到这里,大约是不小心撞入了其它佣兵组的任务。
现在这个情况大约是要杀人灭口,不知道哪里来的战斗狂,这么倒霉也都是拜他所赐。神乐默默问候过对方的祖上十八代,还是谨慎的探出墙角查看情况。

 

一把漆黑的伞破风而来,她猛地跳起,额头带着冷汗看着已成一片瓦砾的墙。

 

可真是……

 

几个起跃蹿到小巷里试图利用地形逃脱,却忽略了对方的身形更加鬼魅。不知道是何方神圣,战斗力强的可怕,作为夜兔第一战士的女儿,从小到大见过无数强者,却还极少遇见这样压倒性的。

 

同父亲都有的一拼了吧。
她脑子里冒出念头却来不及细想。漆黑的身形已经欺身而进,她心里暗叫一声坏了,还是被几次交锋逼出了巷子。对方抓住她头上兜帽一把摁在空旷的地面上,神乐吃痛的仰着头,看见满天苍凉月色。

佣兵用膝盖抵住她胸腔,右手毫不犹豫举伞下刺。动作行云流水,离得近了才会发现对方有一双赤红的眼睛,混沌而毫无温度,像冷冷的玻璃珠子。她看进去,嗜血的红。脑子剧烈的嗡鸣,她感受到四肢百骸的血液像沸腾了一样开始躁动不安。

“别!!”终于忍不住大叫出来,神乐意识不清,但大概是凭借突然的爆发力一脚踹上了佣兵的小腹,夜兔血液中掩藏暴虐,不知何时就会被激烈的战斗激发,这是夜兔强大的诱因,也是灭亡的宿命。

身子脱离控制,但兜帽还被男人捉在手中——布料撕裂的声音,连带着她脸上遮光的层叠绷带一同散落在地上。月色浅浅淡淡,落在她白的近乎透明的一张脸上。

“女的?”

她听见有一点暗哑低沉的嗓音,划过耳膜却十分舒服。模模糊糊中感觉佣兵似乎愣了一下,然后停住了顺势斩来的伞。

不杀我么。那我就会杀了你啊。

她彻底失去意识,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任凭它渴求着鲜血自行高高跃起冲向佣兵,满脸肃杀。自相残杀直至灭亡,这就是夜兔。

所以,杀了我吧。

 

 

 

2、
梦见掉进满满的电饭煲,坐在里面有香喷喷的米饭吃呀吃个够。她正开心的傻笑,却开始上演世界大战,不知什么东西张牙舞爪扰她清梦。
什么鬼……身体慢慢恢复知觉,便觉得浑身酸痛,像一群小蚂蚁在血液筋络中跑上跑下。神乐呻吟一声睁开眼。
左脸颊正被一只手指轻轻的戳戳戳,她意识迷蒙,这触感就被无限放大到她的神经,不亚于有人一直在用拳头揍她左脸。

“喂……够了啊……”她低叫出声。

“唷,你醒了。”头顶传来一个懒散的声音,神乐眨眨眼睛,视线终于恢复清明,直对上两只红红的死鱼眼。

“哇啊啊啊啊你你你!”漆黑的衣着漆黑的伞,是刚刚对峙的佣兵没错,她心中炸起满地乱跑的报警小人,直起身子向后蹭了半米。

“叫什么啊真是,亏了阿银我等你恢复过来。”

“恢复……?”神乐按着胸口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注意到面前的男人脸上几道划伤,正半裸着身子一脸嫌弃的处理肩膀的伤口,对比起来反倒是自己状况比较好。

脑中涌进回忆,自己在危急关头本能的释放了夜兔的天性,理智被完全吞噬。而现在这情景,难道说…面前这家伙一直没还手,陪她发泄到平复下来么……她想到这里,心底骤然一软,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那个……谢谢你了…”

男人为伤口包扎完毕,无所谓的对她摆了摆手。站起来揉了揉有点干涩的眼睛。天色已经见亮,黎明的微光不动声色洒落在地面。他呼吸了一口凛冽的空气,随意把一直带着的兜帽摘了下来。一身漆黑的男人,却有着一头银白色的卷毛,浑身上下唯有这一点额外的颜色,在月光下都亮的剌痛人眼,她看得有些呆。这家伙强的不可思议,还有奇怪的发色。

“你到底,是谁啊?”心里想着也就问出了口。

男人也没看她,“和你没关系吧。”

“总要知道名字啊。”她的确没理由刨根问底,但还是坚持问了下去。

“只是饶你一命的人。”

“……哪个佣兵组的总可以讲吧。”

那边没有声音,男人已经开始整理斗篷准备离开,神乐看得急,追过上去又一叠串的问。

“喂你倒是讲话呀,为什么莫名其妙的追杀我又莫名其妙的放过了?”

“我没有佣兵组。”他忽然止住脚步,神乐捂住撞痛了的鼻头,男人一双红瞳看着她,此刻别说是凛冽和肃杀,就连正经都说不上,两只死鱼眼拖得整个人的气场都非常慵懒随意——他也的确随意的扫视了她一遍,眼神非常赤裸直白,神乐感觉自己好像没穿衣服。

“我一个人,不属于任何佣兵组。所以你也不用担心被继续追杀。我在调查我的事情,是你突然闯进来的。最开始以为是敌人,后来发现只是个臭丫头所以才放了你。”他顿了一下,眉头不耐烦的蹙成一个小小的结,往她身前走了一步。

男人比她高许多,站在面前遮住光亮,很有压迫感。神乐正紧张,结果他只是抬手甩了她―记板栗,“就这样,听明白了没,别再问东问西了烦死人了,我要走了。

她微张着嘴巴立在原地,后脑勺被拍的还有些痛。男人把绷带绑好斗笠带上穿戴整齐,又掩藏在一片漆黑之下,连告别的招呼都没打一个。

真是奇怪的家伙,在夜兔生存的星球,佣兵组是最基本的架构单位。她此刻虽然是一个人,但只是因为偷跑出来调查哥哥的事情,想要回去的话,依然有着父亲带领的强大佣兵组作为后盾。彼此厮杀的背景下一个夜兔很难单独生存下去,而他竟然那么自然地说他一个人。

是对实力太自信还是在隐瞒实情啊。

 

劫后余生让她有种刺激感,遇见奇怪的佣兵又让她有点小兴奋。她这样想着,收回了已看不见人影的视线。

 

虽然是谜一样的家伙,不过,大概也不会再遇到了吧。

 

 

 

3、
神乐此次离家是为了找到早她一步出走的哥哥。
随着年龄的增长,夜兔的血液就越发好斗,哥哥同父亲大战一场,狠绝无情砍下他一只手臂。她阻止了气急攻心想要杀了他的父亲,然后眼睁睁看着少年爬起来头也不回的离开家。

“总有一天我会变得更强,变成这世界上最强的人。”

这是哥哥的选择,她可以理解,但不能接受。

所以坂田银时一路追寻夜兔组春雨,就又碰上橙红头发的某个丫头。

看起来非常娇小的身材却丝毫不弱,在数名佣兵的围攻之下身形很灵巧。这算是替他变相清除了障碍,于是坂田银时乐得自在,立在暗处默默看了一会儿。

少女的战斗力占据上风,结局已定。他正准备不动声色的经过,却看见她拾起伞毫不留情刺穿脚下败将的脖颈——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溅到她裸露的一小块皮肤上,星星点点的红。

很暴力,暴力下又十分娇妍。

他看不见她的脸色,但大概也能想象到那双天蓝色的眼睛在逐渐发红。

这家伙不会是头一回自己在战场里晃吧。

坂田银时皱了皱眉,鬼使神差疾奔过去,刚好在她的伞锋落下之前握住了她的手腕。他顺势把神乐转了个身正对着他,果不其然,少女的神色已经有些僵硬,一双眸子晦暗无光。

“喂,傻了么?”坂田银时摇一摇她,看着神乐的眼睛一点点恢复清明,最终很迷茫的眨了眨。

“啊……你……啊!?”终于反应过来,她惊叫了一声。

瞬间能把木然的一张脸变成各种各样的丰富表情,这丫头也真是够一绝了。他回赠一个巨大的白眼松开她,转而拎着伞逐个清理她没干掉的夜兔,几个起落战场已然一片肃静,死去的人将永远缄默。

“……这么说你又帮了我一次……”

 

刚刚战场上男人的气场又变得像初次交手时那样肃杀凌厉,真是令人捉摸不透的多变的家伙。少女讪笑着凑到到他身边。

“所以说为什么我们总能碰见啊。”

“这应该我问你吧小姐,为什么你总要站在我的视线之内。”

帅不过三秒,神乐看着那对平静下来的懒散死鱼眼,感觉有些无力。

“啊哈哈…别一副拒人千里的臭脸啊,明明非常够意思的帮我控制战斗强度了。”

“看见夜兔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狂很伤眼好么,这条路我还要走呢,我不想它等下被你砸个稀巴烂。”他额头蹦起一个十字路口,一只手指抵住她凑得越来越近的脑袋。“拜托了,大小姐。阿银我还要赶路。”

“阿银阿银的,你到底叫什么啊。对待娇小可爱的少女要温柔,你妈妈没教育过你绅士风度么。”

“不好意思,能以一敌五面不改色刺穿脖颈的那不叫少女,那叫山地巨兔。”

“你才是山地巨兔啊啊啊啊等等!”她赶了几步揪住他的后衣领,男人脖子一紧,索性夸张的惊天巨咳了几声以示抗议。

“你干什么啊暴力女!”

“同路怎样,同路!”她怕他再走,蹦小钢珠一样喊出来。

“哈?”

“同路啊,你能出现在这里,除了跟着春雨的尾巴就没有别的理由了,虽然不知道你和他们有什么关联,但一起吧。”

“真是感动啊,然后我要拒绝你了。”他抬胳膊拍掉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喂喂喂喂喂!算我雇用你啊你个混蛋天然卷!”神乐忍住想要揍他的心情。

“怎么说呢,其实是我……不想再失去理智战斗什么的。”她低了低眼,有些不好讲出口,试探着再抬头,发现对方竟然真的停了下来,偏头默默地看着她,一双眼睛比之前更加温和。没什么情绪,但莫名的让她觉得安心。

“所以同路吧,我可以支付给你雇佣金,我们一起追踪春雨。至于战斗时,你别再让我失控。如何?”她突然有点小兴奋,把背包放下来翻来翻去掏出一大堆东西。

“喏现金的话只有三百块啊全部给你,不够的话再加上醋昆布如何?十片醋昆布啊这是本小姐的三分之一存货了!”她看着男人越来越铁青的脸色又低下头翻,“啊啊,牛奶总可以了吧草莓味儿的!这可是私藏品啊费了多大力气才背出来这么多………额……”

神乐嘴角颤抖,看着面前的天然卷突然眼冒亮光,似乎整个人一下子活跃了起来。

“三百块先给我啊。”他伸手捞过她的小钱包和一盒牛奶,满意的端详了一下,“这个,一天一盒,你有多少盒我就勉强和你同路多少天。”

“成交!”少女略微心痛,但依旧笑靥如花——醋昆布还在就是好的呀。“本小姐叫做神乐,我不介意你叫我女王大人。所以现在,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了?混蛋天然卷?”

“天然卷也很有魅力的好么!!”他毫不客气又甩她一记板粟,“坂田银时,给我记好了。坂、田、银、时。”

“坂田?”夜兔没有这种姓氏,她有点疑惑,下意识问出口。

“我母亲是地球人。”漫不经心的回答。

她顿了顿,看着他无所谓的一张脸,却似乎依旧能感受到对面的家伙有一点小紧张。这一瞬心里一酸,夜兔的世界以实力为首,纯血统可以爆发出更强的力量,所以所以混血的夜兔一向生存艰难。他连名字都不加掩饰,怪不得要一个人独行。而混血的夜兔更难控制自己的力量,每次暴虐发狂都痛苦难当,他如今收放自如,背后又不知道有多艰难。

似乎真的是个奇怪的家伙啊。

她不再多想,笑嘻嘻攀上他的肩膀。

“诶呀,名字这么长还要记四个字,果然天底下所有的卷毛都麻烦啊,不如叫你定春37号吧,怎么样?”

坂田银时用伞柄拍了她一下,“那是宠物的名字吧,啊?”

她余光留意到男人的嘴角微微微翘起了一点,心情莫名其妙的好起来。

到底用甜食吊到了个什么啊,她愉快的哼了个不知名的歌儿,晃着伞同他一起走下去。

不管怎么说,他们今后是同伴了。

 

 

 

4、
好奇心爆棚。
一路调查的日常其实平淡无奇,神乐反倒觉得天空云朵还是残垣断壁全部很新奇。源于身边有了新角色,所以看什么都觉得不一样。他沉默寡言,多半不是因为性格冷淡而是由于懒得张嘴讲,然而不过多日她便吃透他脾性一一漠不关心自顾自,但其实又心软的要命。

 

“喏坂田,走累了我们歇一下。”

 

演变到后来,她开始不顾反对爬上男人的后背,抛掉姓氏直接叫他银时,环着他的脖子就在沉稳的步伐中入睡。后背宽阔而温暖,她的下巴刚好可以妥帖的搁在他的颈窝里。

 

再后来。

 

“小!银!我!饿!了!”神乐叫的大义凛然,理直气壮。

 

“我又不是食物啊。”坂田银时习惯性甩她板粟,摁住她的头,蓦地对上她从下往上看的眼睛。

 

蓝的像水彩画,在夜兔的灰败城市中格格不入,他恍若能从那里看见属于地球的湛蓝的天空。别开眼,心下就泛起细微的裂纹,这么天地无欺的一张脸,不该染上残暴的红。无论这红是敌人的鲜血,还是他自己。

 

她仍不能妥帖的掌握自己的力量,时常在战斗中就呼吸急促立在原地。
那时的感觉就似乎被蒙上了眼,无法感受周身环境也无法控制肢体,非常惊慌,不由自主越搞越糟,而后嘶喊着就被一只手捉住拉在一边。

 

“别害怕,这是你自己的身体,控制它。”慵懒低沉的声线,对一切满不在乎却又能包容一切,似乎天大的事情到他这里都可以被轻松搞定。
神乐深吸一口气站住不动,感觉脑子中一根弦不停嗡鸣,而他的声音就是唯一的校准。
坂田银时半弯着腰认真的看着她,盯着那对混沌的眸子观察状况。他的手还抓在她的手腕上,顺延感受到神乐还在剧烈颤抖着的身体。犹豫了一下,他抬起另一只手扶上她的肩。
“来,抱一下。”轻轻施力,厚实的手掌传递出信任感。
她的身体比她的意识更诚实,让她顺从的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四肢百骸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欢愉,如同干涸的土地迎接一场春雨。
身体缓缓的静下来,神乐微睁开恢复清明的眼睛,让生理性质的眼泪汹涌而出。

 

完蛋了。
这一刻脑子被这三个字刷满了屏,“完蛋了”,她想。
她眷恋这拥抱,直接输在起跑线上。

 

 

 

5、
梦的出口一片迷雾辨不清方向,呐,你快乐么。
笑容是真切的么。
内心是充盈的么,醒来的那一瞬间啊,表情是柔和的么。

#

神乐猛地坐了起来,发丝凌乱在温热的空气中,愣了许久,才抬手缓缓抚上额头。如今正在一个山洞里过夜,周身寂静,只有用来驱寒的火堆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她深吸了一口混着淡淡焦烟味儿的空气,支起身子看向对面的男人。

坂田银时侧卧在山洞墙壁处,似乎睡得很沉。

神乐无声的挪动身体跪到了他面前,伸手虚放在他脸颊上方打出一片阴影,更显得男人睫毛很长,像蝶翼一样微微颤抖。刀刻一样凌厉的面部曲线在火光的映照下会显得柔和些,一头卷发毛茸茸,无规则的散落在额头,碎发下面的双眼闭着,掩盖住那对耀眼的红。不过大约也能想象他睁开眼睛的样子——夜兔的肤色本来就格外白皙,红玉似的瞳仁镶嵌在上面,煞是漂亮。认真的时候浸透着撼人心魄的肃杀,平日里漫不经心的样子,却连一个眼波都透着慵懒。

真是犯规啊,这幅模样。她咬咬嘴唇,紧闭了下眼睛。

太糟糕了,已经开始不由自主的注意他,视线像是黏上了吸铁石。人与人之间向来是谁先认真谁便落了下风,她棋输一着,不得不认命一样由着内心翻腾。

 

说到底也才认识没多少天,于他来说最多不过是半路遇上的麻烦鬼。

不不不,大约还是关心的吧,她为自己找理由,那天一个拥抱的温度还索绕在周身,不知出自真心还是责任。

啊啊……神乐越想越烦,轻轻叹了一声,就要起身坐回自己原位。
动作略大,手肘压在地上的小树枝发出清脆的滋啦声,她还擎在半空的另一只手腕突然受力,整个身子都被拉扯着向前扑去。

“喂喂喂你干嘛!”
力道暂停,她瞪着一双眼睛直视进血红的眸子,看得四肢发寒。坂田银时皱着眉头凝视她半晌,眼底的寒意缓缓退却,然后带死不活的样子耷拉下眼皮,把她松了开来。

“阿银以为见鬼了啊,大半夜的不好好睡美容觉搞什么。”

神乐又气又窘迫,揉着发痛的手腕语无伦次,“你分明是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吧!你是蝙蝠么!这点声音都能醒!”

他白她一眼,“这叫警戒心啊臭丫头。”
处处是战场,堕入深度睡眠不亚于将自己的脖颈洗干净放到屠刀下方,他早就习惯无时无刻不绷着神经。

“我说……”神乐放弃跟他争执,低头盯着火光,“你到底是为什么在追查春雨啊,我早就告诉你我是听说哥哥在春雨组才想要追查的,反倒你,这么长时间了,什么都不说啊。”
“……真犯规。”她又嘟囔了一句。

“地球幕府背后的天道众欠我两条人命,春雨是他们联手的佣兵组。”他语气平淡,“我的恩师,我的母亲。”坂田银时似乎在讲‘今天吃红豆饭’一样平常,非常直白的看着她,眼里看不出一丝悲伤——掩饰的早已炉火纯青。

神乐突然就有点后悔问了。想说对不起,却在未出口之前就知道他一定会回答没关系。他不需要道歉,不需要她安慰,更不需要同情。就是这样坚强的人,用轻描淡写担负起所有生命赋予他的责难。这一刻她觉得他与她隔着千万里。

“啊啊真是的,要阿银我讲故事么难道,快睡吧臭丫头明天还要赶路。”她无言以对,男人便自行替她解围,意识到这一点令神乐更加烦闷。
太温柔了,连心疼他都觉得多余。足够强大,也就没理由坦诚。说他不在乎,他却不动声色的把路人的事情放在心里,说他在乎,他对自己又极度漫不经心。

“快睡吧。”坂田银时靠回去,背对着她合上了眼。

 

夜兔的星球不见星光,几个钟头过后,一张漆黑的天幕逐渐泛起灰白和微光。山洞外有悉悉索索的生灵赶在黎明的前一刻或归家或早出。

 

男人此时已经醒了,静悄悄起身检查了一下周边环境,走回来时,也就看见睡很熟的神乐。

他立在洞口看了一会,眼底略青,难说刚刚睡了没睡。
少女的睡姿不管不顾,已经随着习性仰成一个大字型。像某种没戒心的小动物,肆无忌惮亮出肚皮。一张脸皎洁而干净,嘴巴一张一合还挂着口水。
坂田银时犹豫了一下,还是拎起斗篷走了过去,给她盖在身上。

犯规的,是你才对吧。

 

 

 

6、
神乐有些焦躁,就算尽力稳住步伐也还是掩饰不住急切的心。
昨夜收到父亲派人传来母亲病情加重的消息,她已经一刻不停的赶了很久路。
“冷静点。”身后赶上来的男人一只手摁住她的肩,迫使她减缓速度。神乐回首想要挣脱,一双眼睛已经蒙上一层水汽。
“你让我怎么冷静?这种事情换了你你能冷静的下来么!”她瞪着坂田银时,没等到回答,心下却又一片通透。自己又问了一个傻问题啊,是他的话,大概是天大的痛苦面前也只是咬着牙看不出异样吧。

神乐抿起嘴唇,别过头继续闷头赶路。

他是他,总之,她做不到。

“喂。”又被叫住,这一次她感觉身下一空,惊呼一声再回过神已经被他妥帖的捞在怀里。

“你干嘛?!”

坂田银时低头瞥她一眼,“干嘛?赶路啊。”说话间已经几个起跃出很远,他体力绝佳,而且抱得她很稳。

“你,你放下啊我自己又不是不会跑!”

“有我快?”他不理她,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而后顿一顿又对她解释,“星海坊诺大一个佣兵组,前阵子你哥又和你父亲闹僵。这次回去一定不仅仅是要你看望母亲这么简单。”

估计也是你父亲想要籍此留下你整顿全组,说不定还有个别佣兵欲图趁乱谋事。

他噎下这半句没有讲出口,托着她肩膀的那只手安慰似的按了按,“所以你就留点力气吧。”

字字在理,神乐咬着嘴唇无法反驳,索性偏头埋进温暖的胸膛,一双小手环上他的脖子。
母亲的病让她心乱如麻,他强硬的安排却反倒让她安下心。不知为什么,只要他说的话,她就总觉得一定是对的。虽然盲目,但也是彻头彻尾的信任。

 

 

 

晦暗的甬道连着方正严肃的界碑,再进入就是星海坊的领地。神乐被男人放下来,立在入口凝视了一会儿。

这是她生存了17年的城市,虽然刚硬冰冷,虽然漆黑无光,但是每一寸土地都有她的脚步和身影,有过哥哥的欢笑,也有身体尚且健康的母亲温柔的面庞。然而这全部的美好,从她当时一脚迈出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与她彻底决裂。

“你不和我一起进去么?父亲看起来很严肃,其实只是一个被毛囊女神抛弃的大叔而已。”她也没什么心情开玩笑,浅浅淡淡看着他。

坂田银时摆摆手,“不了,独行的佣兵可不想同大组织沾染上什么关系啊。”他不是自来熟的人,依旧习惯性拒绝。

“嗯。”神乐没再像以往那样磨他,顺从的应了一声。她立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谁都没再主动开口,于是低了低头便转身要走。

“……喂神乐。”

内心不是没有期待,所以在听到他叫她的那一刻就停下了脚步。

坂田银时看着她的背影——个子越长越高,身型十分修长纤细,这样看甚至略微有些单薄。然而脊梁却像拔节的竹,挺的很直。

他不知怎么心里一阵烦闷,别开眼不去看她。
“……世界上很多事情都不是人为能掌控的。不是手里拿着剑就一定能保护同伴,也不是喝醉酒就能忘记难过的事情。所以,无能为力什么的,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说着说着,坂田银时还是抬起头直视她,“我是想说,顺应自己的心意,做到自己能做的。就可以了。”

神乐一直背对着他没有回头,所以看不见他的神色中带着一点期许,有多认真。

“我知道了。”她轻轻应一声,抬腿走进界碑里。要转弯的时候她回身去看,男人的背影丝毫不优柔寡断,直至她再也看不清人影,他也没回一次头。

神乐吸了吸鼻子,畏冷似的拢了拢斗蓬。

还能再见么,那种像告别一样叮嘱的话语,算什么啊。她没有提,他就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这样的心下默契,连分别都漫不经心。

觉得像是发着光一样的人,忍不住想要追随的人,呆在身边非常安心的人,不知不觉,在心中的地位越来越重要的人。

说不定,也只是她一厢情愿吧。

7、
父亲见到她的一瞬间就冲过来问长问短,浑身上下打量一遍之后就开始掰着手指细数女儿的罪行累累。神乐没像往常一样同他拌嘴,默默直走到母亲房间。
女人的面庞苍白的近乎透明,人已经不能起身,只有一双温和的眼睛轻轻的看着她。
其实不是没有心理准备,病了很久的身体,拖到现在已经是奇迹,然而她依旧心如刀绞。

“妈妈。”
她唤一声,又忍下泪水讲不出话。母亲一双眼安详而无怨怼,像是安慰也像是告别。
神乐把一秒当作一年那样珍视,认认真真握住母亲的手。她没有回头,但也知道父亲是跟着她进来靠在门旁,那么战斗力爆表的人物,不知不觉脸上也有了苍老的纹路。
尽力不渲染悲伤的气氛,见到她还试图如同往常一样说笑,这些,她不是不懂。

母亲有着深爱她的家人,有着足够安全感的背景,却没能拥有享受安稳岁月的身体。就算做再多的努力再多的祷告,也改变不了她将要离去的事实。神乐想到这一点,脑中又莫名晃过坂田银时临走前对她说的话,忍不住苦笑。

 

那个人总是对的,因着这一切他都曾经亲身体味。如今,又是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静默的看着她重走他走过的路啊。

 

不知多少日的小心翼翼,每天清晨醒来都在害怕病情的恶化。然而强烈的心意亦无法阻挡时间的洪流,母亲终于离开她。
神乐抿直嘴唇,不动声色处理后事。最后一次送灵,她在屋子里跪拜许久,然后转头推开房门。
星海坊一众列成两对,一时间无数双眼睛凝视在她身上。
神乐面对着父亲,一步一步走得很稳,不卑不亢。

“别走了。”
父亲披着斗篷掩住光洁的头顶,因此显得十分严肃,用了肯定句。
暗不见天日的天空,似乎连树木都冻结在空气中。神乐没有正面回答,低下头轻轻笑了一下。

人的生命无论长短都要走向终结,如果这算是一场游戏,那么永远也没有赢的可能,最好不过是尽力晚死一些罢了。
然而,就算是明知道母亲要离去,她也要把每一天都当作奇迹。
就算是这样向死而生的游戏,她也要坚持玩到尽头。
就算是不知道未来有什么。
就算是不知道是好是坏,
她也要亲自去走一遭。
不知为什么,她此刻甚至有种轻松的感觉。

“不了呀,还是要走。”神乐抬起头,坦诚直白的直视父亲,“我在去找哥哥的路上遇见一个不属于任何佣兵组的夜兔。实力很强,却又丝毫不以为意。战斗时的眼神能够看出来曾经非常冲动和凌厉,但如今却收敛的如同一杯白水。”
星海坊主没说话。

 

“爸爸,他告诉我说,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会有很多无能为力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做出自己问心无愧的选择就可以了。而我,已经有我自己的决定了。”
“自己的选择要想好。”
“我知道。”
“真的知道?”
“可能会是错的,但是不会后悔。”
“有些时候选错了要用一辈子来还的,小神乐。”
“是呀。”神乐脸上重新挂上明亮的神色,“不管怎么样我也要亲自去看看,不要过将就的人生。”
“不知道那小子到底何方神圣,刚几天就拐走宝贝女儿。”星海坊主抬手就给她一个板栗,“臭丫头啊!”骂完却又别过眼,扭头就往庭外走。
“散了吧散了。”挥挥手给一众佣兵,走到庭口又停下来,停顿了许久,“臭丫头,话是那么说,不过,真选错了的话……”

 

“你就回来啊。”

 

他不再留步,消失在她视野。

神乐立在原地,咬着嘴唇重重的点了下头。
那个背影宽厚而温暖,是她依靠了17年的存在,并且,永远不会背弃。

 

8、
耳边呼呼的风声,缘于她跑得太快。
连一个联系方式都没留,到底要去哪里找。然而既然目标是一样的,就算起点不同,也总有一天会再遇到吧。
神乐穿过大大小小的房屋,经过熟悉的一草一木,踏过那条走了无数遍的涌到然后来到出口的界碑处。她半弯腰下来双手撑住膝盖大口的喘着气来缓解跑步的疲惫,然后直起身子,一步一步走出去。

夜兔的世界本应只有灰黑,但她大概看到了其他的色彩。
视线之内的树下面斜斜靠着一个人,漫不经心的半披着斗篷,顶着乱糟糟的天然卷还咬着草莓牛奶的边口。
“喂,没存货了,这个。”他发现她,起身走过来,举起手里的盒子摇了摇。
“你不是走了么。”
“又回来了啊,不然你这么蠢估计找不到我吧。”
“为什么要找到啊。”
“……因为……”坂田银时有点语塞,低头想了一会儿又理直气壮抬起头,“因为甜食没存货了啊。”
神乐直接把眼泪笑出来。

“喂你哭什么啊!”他秒秒钟手忙脚乱,抓一抓本来就乱的卷毛。“阿银我对女人的眼泪没有经验啊喂!”
神乐不听,哭的更大声,动也不动,就让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别哭了啊,见到阿银不开心就算了也别哭啊。”
“神乐,小神乐?”
“阿银道歉好不好啊,最可爱的小神乐?”
“啊啊啊真是的。”坂田银时一把捞过比他矮一头的少女摁在怀里。
“呐,抱一下,别哭了。”语气那么的,轻浅而温柔。

世界很简单,哪有那么多理由,只是想回来就回来了。
只是因为想见你,所以才等你。
任性也好,选择也罢,只不过是你又逃家,我又在这,一不小心又遇见了啊。
“小银,一起走吧,不分开了阿噜。”
神乐终于忍不住扑哧一笑,埋在温暖的怀抱里把鼻涕眼泪全部蹭在了上面。

只是想同你一路,想同你拥抱,想参与你将来的人生,想追随着你一同看看前方的世界。
因为是你,所以才坚定了找到哥哥的心,所以才变得这么坚强。
怎么说也,不会后悔啊。

所以,就把此刻当作新的开始。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啊。”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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